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2022年7月3日，时值盛夏酷暑，传来了“倪匡先生逝世，享年87岁”的消息。金庸先生在世时，晚年每次传出风吹草动，有人找不到直接询问渠道，会转向“倪生”打听。他们是相交甚契的好友，彼此知晓近况。倪匡先生此前在书展上几次亮相，都会被媒体问及金庸状况，他都坦然回答，有一说一，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给大家分享，其中包括对一些传言辟谣。如今，金庸大侠已远行4年。“倪生”逝世消息传来，很快得到证实，连谣言都一无可辟。

作为香江“四大才子”、著名科幻作家，在连续多年的香港书展上，倪匡和他的作品都是被重点介绍的对象。倪匡的文学作品拥有书迷无数，言谈幽默有趣，不少年轻书迷成为他的忘年之交。这些读者，多喊他“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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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2013年、2016年，都是盛夏酷暑，华西都市报记者曾三次在香港书展期间当面采访作家倪匡先生，其中两次是在书展现场，另外一次是在其家中。三次近距离交流采访，让记者对小说人物“卫斯理”背后的作家“卫斯理”，收获了生动、真实的宝贵印象。

2012年7月25日，久未出席公众场合的倪匡，亮相当年的香港书展，出席由他担任永久名誉会长的香港小说会举办的“香港小说跨媒体创作大奖”发布会。他当时走路稍稍显得蹒跚，拐杖不离手，从座位上站起时，需要旁人稍稍搀扶一下。但他气色、精神劲头很好，露面全程笑意盈盈，在台上发言风趣幽默，不时引得现场听众哄堂大笑。笔者作为华西都市特派采访香港书展现场的记者，在后台休息室，与倪匡也有一番直接交流。

他没有任何架子，对提问有问必答，笑呵呵像邻家长辈。倪匡性格豁达开朗，说话有趣，他说自幼便是如此，自己性格“很知足。什么都可以开心一天。有一次，我去快餐店吃饭，望着饭桌上的米饭，忍不住呆望许久。然后自我满足地笑起来。结果，身边的阿婆以为我是精神病疯子，急匆匆地从自己桌上拿起她的饭菜托盘，赶紧跑开。”

1962年，倪匡在金庸的鼓励下，开始用笔名“卫斯理”写小说。1963年，倪匡写的首篇以“卫斯理”为主角的科幻连载小说《钻石花》在《明报》副刊首次刊载。

2013年，是小说主角“卫斯理”“诞生”50周年。在这一年的香港书展上，主办方特设“卫斯理50周年展”。展品包括倪匡手稿、报纸连载复刻、小说封面原画等，吸引大量读者关注。作为作家的“卫斯理”倪匡再次现身书展，与大家谈笑风生。在记者会上，倪匡无话不谈。谈金庸，说莫言；聊妹妹，忆古龙。他聊到当时金庸近况，“听力有点问题，他又不肯戴助听器。不过我们还会一起出去吃饭，他饭量比我好。”

▲ 2013年，记者与倪匡先生在香港合影

倪匡还谈起，自己曾在金庸的花园洋房家中，看到过一套分为春夏秋冬的四幅齐白石花鸟画，“大得不得了，每一颗葡萄都大得离谱，晶莹剔透，太好了，是我看到过的最好的国画真品。据我所知，这套画没有在拍卖市场出现过。此前，曾经有人找查先生出50万，那个时候，50万很贵，弄得我很担心他那四幅作品，见到他就问：那四幅画怎么样了？”

倪匡有一个名气不亚于他的大作家妹妹：亦舒。倪匡坦言自己很懒，不喜欢主动联系，已很久没有居住国外的妹妹音讯，也没去找她。谈到此处的倪匡，不再哈哈大笑，脸上表情显出有遗憾的踪迹。

2016年，又一年香港书展。倪匡的武侠世界再度在书展上被重点介绍。但由于年事已高，倪匡这次没有出现在书展现场。喜欢他的书迷，仍然从各地赶到香港书展，观看他的手稿笔记，近距离感受他的武侠之光。笔者则通过邮件提前约到倪匡先生，在书展期间，7月21日下午，前往倪匡位于香港闹市的家中探访。当时恰好有几位从内地远道而来的年轻书迷也来到倪匡家中登门交流，相谈甚欢。

▲ 倪匡（前排坐者右2）在香港书展上（摄影：张杰）

书迷们各自带了不少倪匡的作品，请他签名，还就书中的细节，与倪匡一一讨论，说到会心处，倪匡与大家一起哈哈大笑。倪匡是出了名的“高产”和“快手”作家，据他自己说曾“一天可以写两万多字”。灵感源源不断，有何秘诀？谈及写作问题，倪匡表情很严肃：“秘诀其实就是一个字‘写’。作家就是要写，灵感是只有将稿纸摊开，才有的。”

晚年的倪匡，封笔不写。但他时刻关注文学，自称欣赏能力高过创作能力十倍。余华、贾平凹、王安忆、刘心武、都梁等人的作品都进入他的视野，尤其是喜欢麦家， “早知道麦家的小说好看，但不知道好看到了这种程度。” 他也关注到韩寒，看他的《三重门》，对年轻一代作家受欢迎很能理解，“受欢迎的背后，必有道理在。”要说他最喜欢和敬佩的作家，他举贤不避亲，答曰：“金庸”。古龙呢？也是至交。“一想起他就心如刀剜。在我心中位置，古龙宛如我自身。”古灵精怪的倪匡，看重友情深笃如此。

倪匡很少写爱情小说，他说自己没有什么爱得死去活来的折腾人的经历。24岁时遇到终身伴侣李果珍女士，相识几个月就闪电结婚，“我的爱情观很简单，大家情投意合就是了。” 23岁的倪匡跟20岁的李果珍是香港某专科学校的同学，两人认识几个月便闪电结婚，携手同行50多年，情深意笃，“仍有初恋的感觉”。人至暮年，他与妻子的情感依然深厚如初。他很少答应出席晚宴的邀请，实在需要外出应酬，他9点钟之前一定会回到家。因为他要陪伴老伴，因为妻子李果珍如果有10分钟见不到倪匡，心里就犯嘀咕。

在2016年那次家中探访之时，倪匡在与书迷、记者交流小说之余，仍不忘多次回到另外一个房间看望正在看电视的妻子，“她身体不好。我看她好好的，才放心。”

此刻的倪匡是温柔的。

晚年的倪匡精力有限，写不动小说，封笔多时，但他说，“写不动，就在脑里自己想着故事玩。”

2022年7月3日，倪匡远行消息。不知道远行前的倪匡先生，可否在脑子里自己想故事玩？如果有，那想必会带给他暂时忘掉病痛的快乐吧。

关键词： 终有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