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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消化与难传授 地方戏还会不会“有戏”? 2021-08-02 13:55:27  来源:大众日报

“西湖荷花开得好!胜似芍药似牡丹,越看越看多么好看……”一曲《二板娃娃》,唱出了夏日的美好。7月26日傍晚,临沂市兰山区枣园镇徐庄弦子戏剧团院里,不断传来稚嫩的咿咿呀呀声,剧团团长、省级非遗项目传承人刘妮正带领一群孩童练习。

数百年来,弦子戏在鲁南地区生根发芽,而后如过山车般大起大落;四十多年前,临沂地区共有弦子戏剧团20余家,除了兰山区徐庄村和前洞门村、沂南县北沿汶村外,还有沂水县吴家坡,莒南县后惠子坡、薛家窑、小店村等存有弦子戏剧团。如今,只有兰山、沂南这三个村的剧团还在坚守。

在山东,像弦子戏这样的地方戏很多,但像弦子戏这种盛景不再近况堪忧的,占了大多数。那么,在戏里戏外的纷纷扰扰中,地方戏没落的症结是什么?地方戏还会不会“有戏”?我们不妨以弦子戏为例,作一个管中窥豹之观察。

难消化与难传授

鲁南弦子戏属弦索声腔剧种,在鲁南一带已流行三百多年。它较山东柳子戏的音乐更为原始、古朴,旋律更质朴,少华彩,正如人们所说“粗弦子,细柳子”。

因弦子戏有着独特的风格和浓郁乡土气息的念白,深受当地人的喜爱。民间有“宁愿荒了地,舍不得弦子戏”“隆咚呛,隆咚呛,高跷旱船,赶会看戏弦子腔;吹喇叭,放鞭炮,呜哩哇啦弦子调”的俗语、童谣。  而今,随着社会不断发展,新的艺术形式、传媒技术的多样化普及,冲刷着鲁南弦子戏的生存土壤。

首先,作为来自民间的地方艺术,像多数地方戏一样,弦子戏也存在着不够高雅的天生短板。“弦子戏旋律比较简单,但到底在唱些什么,得仔细聆听。我是临沂人,也会说方言,不得不说,第一次听时,仍感比较难消化。因为唱词都是文言文,语调又是当地方言,而且衬词较多、一词多腔,唱一个剧目得好几个小时。”青岛大学民族音乐学硕士、90后刘悦说。

本身即缺乏很高的艺术感染力,相较起来,缺乏有效的传播力也许更为致命。所以有专家对记者直言:弦子戏真的要断弦子,首先发难的,应是传授问题。

“弦子戏传承方式比较传统,只能通过口传身授,而这考验着传承人的基本功。”刘妮介绍,弦子戏的核心曲牌为娃娃、锁南枝、黄莺、山坡羊、朱云飞,行内称为“五大曲”,其他的曲牌唱腔尽管有所不同,其规律、演唱风格与“五大曲”一致。老艺人说,学会了弦子戏中的“五大曲”,才差不多能登台演唱弦子戏了。单单这些基本功,掌握起来就不是易事。

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老艺人无法传授身段上的表演技艺,很多曲子也逐渐流失。北沿汶弦子戏剧团有传统剧目70余个,现仅流唱有30余个;徐庄弦子戏剧团有传统剧目30余个,现流唱有20余个;前洞门弦子戏剧团有传统剧目30余个,现流唱有20余个。

对艺术有着朴素追求的民间艺人在抢救文化遗产。尚存弦子戏的三个村庄剧团,在积极探索如何挖掘、整理弦子戏:用工尺谱和简谱两种形式记下所有的调式,对传统剧目中一些过时、不健康、不符合现在舞台表现形式的内容进行合理删减,在唱腔设计和伴奏上也加以改进。

“我们还在积极将弦子戏数字化,把老艺人掌握的曲牌、伴奏、唱腔录下来。我当初跟老艺人学戏时,遇到实在学不会的曲子,就先录下来。最原始的那种曲牌,很有韵味,后来没保存好,想想很可惜。”面对弦子戏的传播困境,刘妮介绍着对策。

逝去的场景

就如各地有各地的特产一样,放眼全省,各地都有着自己的地方戏,为何出现这种各唱各歌的情形呢?在中央文史馆馆员、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田青看来,地方戏产生和存在的一个前提是:过去交通不便,在客观上促进了具有特色的地方文化的形成。

数十年前,弦子戏兴盛时期,演员们走遍沂蒙地区,剧团所在的村子中,人人都能哼上几段。大众文化的空间广而阔,在“戏窝子”村请戏、赶庙会中,曲艺得以传承。这种传承,其主体不仅包括技艺传授者与传承人,同时也包括广大受众群体,他们作为艺术的直接享受者,在享受戏曲的同时也影响着戏曲的创新与发展。

兴盛时,弦子戏剧团在农闲时出去唱戏,三十多人通常背着行囊徒步赶场子。那时候日子苦,大家都穷,大都住在牛棚、桥洞里,身下铺上秫秫秸,白天唱一天的戏,晚上倒头就睡。去外村,人家好不容易腾出间草屋来,一伙子人全睡在里面,蜷缩着腿睡上一夜,第二天早上腿脚麻木,站都站不稳。如此艰难,弦子戏却能够兴盛,其实得益于交通的不便:大地方的高等戏没有能传播下来的,文化阵地的空白,当然就被地方戏填补了。

地方戏的大行其道,另一个机缘,是有施展身手的场景:过去,民间庙会、民俗节日是各种民间技艺大展演的最好时机。每逢庙会,弦子戏演员提前赶到现场,用木棒在空地上间隔竖起,围成一个圆形,将粗布绕着木棒围成一圈,拦出个围子来。进不去的乡亲便爬到场外树上听,有的则紧靠着粗布围子竖起耳朵听,可见其深受欢迎。

可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速,农村人口逐年减少,一些传统的民俗节日、庙会等不复存在,传统曲艺传承的文化生态及文化空间被大大挤压了。

现在,即使沂蒙地区还存在一些庙会,但因为数量急剧减少,剧团陷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境地:好不容易赶上一次庙会,连唱上三天,也没什么赚头。钱大都被剧团买了馒头、煎饼分着吃了,余下的钱就攒着,等攒够了钱就去置办新的锣鼓家什、蟒靠帔靴、刀枪剑戟等表演所需物品,多数情况下不贴钱就算好的。

剧团收入、演员工资,是一个剧团能够正常运营的重要因素。尤其是在经济主导的社会,人们在选择职业时一般需要考虑经济利益的回报,其次是个人价值的体现。既然如此落魄,十几年来,这三个剧团一直面临招不到人的困境,也就不足为怪了。没有了场景,当然就会出现艺术源头日渐干涸的窘态。

出路:政府支持与民间复活

综上所述,对于地方戏,其产生发展的环境已经发生根本改变,其自我生存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何保护地方戏这类特色鲜明的文化遗产,关乎我们的文化多样性。文化多样性的存在是我们未来的文化能够发展的基础。假如我们所有的文化都变成电视文化,到处都只有选秀、相亲节目,唱的全是流行歌曲,这种文化的同质化、娱乐化和迎合浅层文化观众的倾向,会让我们未来文化发展堪忧。”田青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为了保护文化的多样性,近年来,各级政府出台了更多有效的扶持政策:举办非遗展,促进非遗传承人合理利用非遗资源,创作非遗衍生品;为唤醒大众的文化自觉,举办传统曲艺进校园、进社区活动。

这些举措取得了明显成效:2019年,借着政府组织庄户剧团展演活动的契机,以刘妮为团长的弦子戏剧团正式注册成立。“现在经费来源主要是以政府划拨、文化站、行政村、企业、个人资助相结合的形式。我们盼着改善弦子戏创作条件,把简易戏台纳入村级公共服务平台建设范围,在购置和更新服装、乐器、灯光、音响等方面得到一些资金支持。”刘妮说。弦子戏剧团2019年文化下乡演出20多场,用弦子戏曲牌改编的剧目《墙头记》深受群众喜爱;2020年2月,剧团还编排抗击疫情戏《万众一心战疫情》,在当地广为传播。

同时,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民间财力的增强,艰难生存的地方戏有望迎来更有利的社会环境:近年来,前洞门弦子戏剧团原成员萌生重拾弦子戏的想法,并得到了全村人的支持,团长王永庆、导演马金栋重新组织开唱,村里为此先后投资20余万元为剧团添置了服装、音响和道具。在老演员的口传身授下,一批年轻演员迅速成长起来,剧团成员发展到30余人;北沿汶弦子戏剧团在企业的帮助下,配合旅游项目,在景区进行演出。虽然投入资金并不多,但这种形式也可以宣传这一古老的剧种。解铃还须系铃人,地方戏焕发生机,也许更有赖于此。( 卢昱)

关键词: 难消化 难传授 地方戏 戏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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