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李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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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奇谭》彻底火了。不管网络中铺天盖地的讨论，还是热搜榜上层出不穷的话题，以及粉丝们饱含真情的二次创作中，都显现出这部原创系列动画的火热之势。所以，就当《小妖怪的夏天》《鹅鹅鹅》播出之后，该系列的第三部作品到底能否延续观众的期待，让不少网友产生了好奇。

《林林》剧照

“因为前两期受到的关注，的确超出了我们很多人的预期，第三篇是会稍微有点压力的。”作为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和哔哩哔哩（以下简称B站）联合出品的国创动画，《中国奇谭》承载了太多的目光，身为其中第三部作品，导演杨木所创作的《林林》，在还未正式与观众见面时，就已经颇受关注。在接受封面新闻采访时，杨木也说到，相较于前两部作品，《林林》更是一篇散文。

白雪皑皑的林海雪原中，生活着一位名为“林林”的小女孩，她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但这样的生活让她感到孤独，她不顾母亲叮嘱溜下山去与同龄的孩子们玩耍，在小伙伴炫耀手中假的“狼牙”时，她却能够一眼辨认出。谁能想到，这牵扯出了更为隐秘的秘密……而《林林》的故事，就从此处讲起。

一个原创的奇谭故事

“讲述关于身份认同的母题”

提到“奇谭”两字，想必不少人的脑海中，已经冒出了许多怪诞又诡异的传统奇幻故事。作为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和B站联合出品的中式奇幻动画短片集，《中国奇谭》此前播出的两部作品中，一部取材于《西游记》，另一来源于《鹅笼书生》，都是中国古代的经典小说。而到了《林林》中，则述说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故事。

在内蒙古大兴安岭深处原始森林中，生活着女孩林林，作为一只狼，她可以化为人形。她因孤独而涉足人类世界，为了被人类孩子喜爱，林林不惜拿出自己的狼牙去获得认可，又不顾母亲的阻拦，去往人类的家庭做客用餐。最终，林林在人和狼对立的背景中，让自己和母亲身处险境……

“这个故事的主题，其实是关于‘身份认同’。”杨木说到，这是一个完全原创的故事，因为在策划阶段的时候，他知晓别的作品中有取材于传统奇谭故事，他想做一个区分，所以并没有以传统的故事为原型创作。“这个故事最早的动机，是我觉得很多人在生活过程当中，都会经历一个阶段，会羡慕一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当你真正进入所羡慕的状态之后，会在过程当中丧失自我。”

《林林》剧照

就如狼女孩林林，在成长的过程中，因为狼是群居动物的本性，让她向往人类，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同龄人。但是在人与狼对立的故事背景中，当她开始逐渐暴露自己的身份时，就会引起猎人的警觉和注意。这是属于林林的痛苦的成长过程，其成长的代价甚至付出了母亲的性命。“包括我的学生时代也是，会羡慕篮球打得好、吉他弹得好的同学。我想表达的就是，在那个过程中其实人会失去自我，而过程结束之后，可能会有一个小小的成长。”

杨木解释，片中有许多隐晦的细节，都在暗喻着林林在靠近人类的过程中不断“丧失”自我。譬如，林林受到小男孩的邀请，去往对方家中吃饭，在大快朵颐之时，林林也暴露出凶猛的动物本性，同时她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变化。

“我设计了一个吃饭的桥段，它代表着一个符号。因为动物是不会去吃被烹饪过的食物的，当她吃掉了人类的烹饪过的食物之后，她可能就没法再变回自己了。其实有很多细节，我处理得相对隐晦。比如林林吃完饭后，她瞳孔的颜色、头发，甚至是脸型、肤色，都有一点点微微的变化。其实代表的就是说，当林林进行了这样的一个尝试后，已经在丧失掉自我，故事的主题也在这里。”

《林林》剧照

采用三维定格动画形式

“加入东方审美的水墨画风格”

茫茫雪山中，林林所生活的森林孤寂苍茫、安静冷冽。这里随处可见突兀的怪石、嶙峋峥嵘的山峰，还有笔直的白桦树……据介绍，《林林》在创作过程中，不仅以大兴安岭的雪山作为参照，真实还原了其壮丽的自然风光；其中人物服饰的制作也以内蒙古鄂伦春族服饰为参考，细节还原了林海雪原中人们的生活。

从温暖治愈的《小妖怪的夏天》，到怪诞诡异的《鹅鹅鹅》，再到采用三维定格动画的《林林》……不难看出，《中国奇谭》中的每一个故事，都有独特的风格和审美。而在《林林》中，当幻化成狼形的林林穿梭于苍茫的雪地上，栩栩如生的动物毛发，层层叠叠的植被，还有飘落的雪花，都鲜活地呈现在了观众的眼中。

“其实我加入《中国奇谭》项目中时，就是想做一个全CG（计算机动画）的片子。当我拿到这个需求的时候，其实压力很大，因为三维挺难的。”杨木坦言道，现在观众对三维动画已经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和刻板印象了，大家的审美习惯已经固定在一个范围里。于是，杨木采用了三维定格动画的形式，在三维动画的技术中，加入了不失东方传统美术审美的水墨画风格。

《林林》剧照

“我觉得三维动画，如果我们把它做得太过于迪士尼的那种表演化，是有悖于中国人表达方式的。我们常看到的三维动画电影都是非常夸张，恨不得手舞足蹈。但其实，中国人表达情绪的方式，都是比较内敛的。但当大家习惯于三维常见的表演后，我认为如果完全去做一个纯写实的东西，会显得很僵。反而是定格动画，它有点像木偶剧，会有一种拙拙的感觉。”

在杨木看来，以往的三维动画，包括好莱坞的作品，是强调写实，强调光影的，他认为其并不属于中国传统对于美学的一个理解。于是在《林林》中，能够看到其在空间上、色调上、光影上，所进行的一个尝试。譬如片中，打斗的段落保留普通三维的每秒24帧，而片中的对白戏部分，调成了每秒12帧。

“比如说人物的光影，我极其少用修饰光，所有的外景几乎都是一盏灯打下来的，而且是一盏非常柔和的灯光。并不像常见的三维有那种轮廓光，把面部的这个对比做得很强。因为我们中国画，其实相对强调的是外轮廓，强调的人与背景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们把光线故意打得很平，强调人物跟背景之间的关系要拉开。”

杨木举例说，片中有大量银妆素裹的大远景，特别在一些有远山这种全景的时候，也用了中国画的这种三远透视的方式，包括用了大量的雾和留白。“如果大家细心去看的话，我们还加入了一点点笔触的效果，都是为了去打破那种三维的写实感，所带来的有悖于中国传统绘画的意境。”

《林林》剧照

以敦煌壁画曲谱为灵感

“营造的是一种东方感”

古朴的埙声、悠扬的箫笛声，伴随着林林首次现出狼型响起，随后一同飘散在茫茫的白雪中；随后，又变换为悠扬欢快的曲调，出现在林林和母亲在山林间嬉戏玩耍时；而在最后，故事戛然而止时，怅然的箫声响起，在平静又辽阔的湖面上，这段故事也如同烟云一般，氤氲于岁月中……

在《林林》呈现出的内容中，不管是画风还是配乐，都是当下网友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特别是片中的主题曲，哀而不伤，韵味悠长。杨木说到，其实这也参考了《诗经》和《楚辞》里面的感觉，用歌词去呼应林林回家的路上孤独的状态。“这里也特别感谢我们的作曲马九月老师，他真的是从敦煌壁画上的拓印的曲谱里作为灵感，去进行改编创作的。”

作为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动画，《中国奇谭》所引发的众多讨论中，自然也少不了对于“中国风”这一命题的呈现。水墨画风、古代奇谭故事、《西游记》……在其之前播出的作品中，能够比较轻易看到国风元素的展示，而在《林林》中，杨木说到，其实全片没有出现任何的中国符号性的元素。

“片中没有什么灯笼啊，或者书法、绘画等中国元素。但是我们整个片子的画面，每一帧看起来，都会跟其他的三维片子不一样。这个就是我想进行的一个尝试，故意没有用任何中国符号性的元素。但我们其实是从国画里面，去提取古人看待事物的方式，以及他们的思维方式，去呈现出‘中国风’。古人强调的并不是这种写实的光影，也不是严谨的三维透视，而是‘神大于形’的感觉。”

杨木直言，全片营造的是一种“东方感”，这种感觉并不需要去用各种具体的元素去呈现。譬如片中林林与小男孩的关系，代表了狼与人类的对立，其实映射了东方文化中阴阳二元的对立关系。

《林林》海报

就在《林林》播出之后，也让观众产生了很多深层次思考，和不同方向的解读。在B站的评论区中，随处可见这样的讨论。有网友表示，这是一个关于“环保”的故事，讲的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冲突；也有观众说到，这是关于“野性”被驯服的过程，就像人类与猛兽之间的区别……

“我觉得这些解读都没有问题，而且只有不同方式的解读，才是一个好片子。”杨木说到，无论是狼和猎人，还是林林母女对小男孩父子，幻化成人形的狼和披着兽皮的人，还有人类踩出的狼脚印和林林踩出的人脚印。“种种方向都有这种二元的对立，就像一个太极阴和阳的两面。而一切的冲突发生，源于林林想要去打破这种关系。当双方都选择去做真正的自我的时候，两个人的边界就会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就像最后片尾的那条河一样，看平静辽远的湖面，实则将人和狼相隔在了两岸，虽双目以对，却无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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