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实习生 郑好

出生于1917年的戴安娜·阿西尔是20世纪英国传奇女编辑。在当时的出版行业，女性一般只能承担一些助理或者宣传工作，像阿西尔这样独立的编辑本身已是极为少见。

在五十多年的编辑生涯中，阿西尔发掘了《简·爱》前传《藻海无边》的作者简·里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奈保尔等不少文学大家，并和西蒙娜·波伏娃、菲利普·罗斯、约翰·厄普代克、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等众多大作家密切合作，直到76岁才退休。作为大作家们心中信赖的编辑，阿西尔曾被诺奖得主奈保尔这样感谢：“在那些早年的岁月里，我有时会一边写作一边在内心对弗朗西斯·温德汉和戴安娜·阿西尔说话。”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阿西尔一生未婚，晚年独自生活。如果以阿西尔青年身处时代对女性的常见标准来看，她的晚景是比较凄凉的。但她自己却觉得，人生无憾。人生暮色中仍有繁星闪烁，老年人依然还在生活，还在成长——“我一生中，从未像现在这样舒服地、长久地享受过自己。”她说。

2006年，戴安娜·阿西尔89岁了。有两个很普通的事件，让她意识到，衰老带来的影响，是实实在在的。其中一件是：公园里有一户人家养了一群哈巴狗，看到它们四处溜达，阿西尔突然“感到内心一阵刺痛，因为我一直都很想养只哈巴狗，但现在，我知道这已经不太可能了。你想想，我已经这么老了。”第二件事是，她邮购到一株几年前在多米尼加的森林里就爱上的树蕨树苗，“我也不大有希望看得到这株小苗在我家花园里长大，长成我想象里的样子了。”

于是，她想到，“现在有这么多关于保持青春的书，还有更多有关生儿育女详尽的、实验性的经验分享，但有关凋零的记录却不多见。而我，正行走在这一凋零的路程当中，我的神经刚刚经历了小狗事件和树蕨事件，倍感痛楚，于是我问自己：为什么我不来记录? 因此，我写了这本书。”

这就是阿西尔以89岁高龄漫谈独身老年生活，分享自己如何对待生命“凋零”的手记——《暮色将尽》。书中向我们展示了一位高龄单身女性是如何在与世界的周旋中安全生存下来，并维护好自己的精神世界。文风坦率，细腻，迷人，毫不自怜或多愁善感。最重要的是，文笔相当优美，2008年获得了科斯塔图书传记奖。2022年7月，这本书被首次引进国内出中文版。

不同于以往对于老年情感与衰老话题的探讨，阿西尔更像是一位坦荡的勇士，带领我们情境般同频感受她的衰老，临场感十足，如同观看一部纪录片，慢慢深入体会一个人的珍贵人生。在书里，她无比细节地写到——男女衰老的细节变化与不同；女人是如何通过身上的着装以及外在变化，来宣布她们已变成了另一类人的；又以及人生暮色中仍有繁星闪烁，但老年人依然还在生活，还在成长。即使进入到暮年，一位艺术家与创作者，依旧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事物进行创作。

阿西尔还大方回忆自己的几段情史，坦承自己对错失母亲身份的淡然，诚实面对老年的痛楚，但也仍满怀热情地谈起在园艺、绘画、读书、写作等过程中收获到的新鲜体验。总体而言，阿西尔为我们展现了一个非常独特的女性样本，让我们看到一个普通的知识女性，是如何在与世界的周旋中保存独立的自我，并最终坦然面对衰老与人生终点。

年岁增长的感觉被她细腻记录下来，“我六十多岁时还觉得自己距离中年不过咫尺之遥，在人生的航程中，尽管我已不在壮年的安全之船上了，但就算下了水，也还依然在大船周遭逡巡；七十岁生日，也没感觉到什么不同，因为我一直尽力忽视年龄；但到七十一岁，情况发生了变化，一个七十多岁的人确实是老了，刹那间，这个事实掷地有声地出现在面前，我看见时间正将晚景一步步推入视野……”

阿西尔的家族有长寿基因，她的外婆和母亲都在生活能基本自理的情况下活到了90多岁高龄，而她本人更是创下了家族的长寿纪录——这位出生于1917年的女性，在见证了波澜壮阔的一整个世纪后，于2019年1月在伦敦一家临终关怀医院过世，享年101岁。

人是有限性的存在，时间是人人都需要面对的生存维度。面对时间河流的不可逆，最容易“不被看见”的老年生活，却是人人终会抵达的未来。看一份真诚的生命衰老手记，对我们更好珍惜生命，也都是一份启发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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